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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七十七章破局之人,已在陣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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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七十七章 破局之人,已在陣中

“如此說來,這等人還真是難找啊。伯元,老夫當年在前線做參讚,也曾多用探子,前往賊人之中打探情報。但他們只需行事縝密,便能成事。可這要是離間海寇,就必須先和他們同船同飲,卻並非縝密之人,便能成事啊。只怕眼下浙江各路提鎮之中,這樣的人,卻是一個都沒……”王昶聽著阮元的離間之計,也沒有反對意見,可對於這前往離間之人,卻一樣無計可施,找不出一個能同時符合阮元三個要求的熟識之輩。

就在這時,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入三人耳畔:“伯元、孫先生、王老先生,你們怎麽又忘了我啦?你們方才的話,我都聽到了,你們缺的那個關鍵人選,眼下除了我,還有第二人能夠勝任嗎?伯元,你看我之前也去過錢塘江上撐船,論水性也是不差的,再上一回海盜船,我看不是什麽難事。”說著,一個身影走近堂中,正是楊吉聽到了三人談話,主動前來請纓。

“楊吉,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?”阮元自然清楚其中兇險,也清楚楊吉既非浙江之人,又全未接觸過海盜,聽到楊吉這樣自薦出馬,怎能放心得下?斥道:“你以為你在錢塘江上打探過幾天情報,這次去海盜那裏,還能如法炮制嗎?他們根本就不一樣!錢塘江上那些漁戶船戶,本來也不是盜賊,自然和你能聊到一起,再說了就算是那烏鴉盜船,也只是平日做些暗中劫盜之事,連殺人都不敢。海盜呢?海盜何時在意過百姓性命?只要你和他們一言不合,他們隨便給你一刀,你命就沒了!到時候你拿什麽去做臥底?你讓我在爹爹面前,又要如何交待?”

“伯元,你方才和兩位先生議論之事,依我聽來,這離間海寇之人,需要三個條件,第一要是咱們的人,第二要和海盜融為一體,第三是關鍵時候,能夠煽風點火。你說的人不就是我嗎?第一你不會有疑問吧?第三,我最喜歡和外面的人打交道了,越陌生我越喜歡,海盜嘛?我看正對我胃口啊?而且平日別的我不多,話卻是絕不少的,這件事我看也沒問題。就是你這第二條,伯元,我看卻是你想得窄了,你為何只想著派個臥底去做海盜,卻不想著那鄭天選或許也會幫你呢?還是說,你其實一直都不信任商人吧?”

“你這話什麽意思?”阮元不解道。

“伯元,你方才說了,這鄭天選和海盜中一個叫什麽水澳的,有些約定,但其他海盜,多半不會遵從,所以他們之間,可以用這離間之計。既然如此,你為何一定要找個人扮作海盜去離間呢?你依我之言試試,豈不更加方便?咱們就先讓鄭天選派艘船,帶上他們家幾個夥計,我也一同過去,就去找那水澳幫,說是感謝他們護船之恩。到了那個時候,水澳幫還會殺咱們這些笑臉人不成?你說水澳幫裏可能也有想要劫船之人,那好,只要他們中間有了分歧,就一定會鬥起來,到那個時候我再一煽風點火,這大計不就成了?他們到時候想的,就是要不要殺一個鄭天選的夥計,而不是殺我一個臥底了。這個時候,我看那水澳幫的刀,動得就不會那樣快了吧?”阮元聽著楊吉所言,也不禁心中一驚,楊吉這樣說,就是自己準備扮成鄭天選心腹,和鄭家船隊一同前往水澳幫,這樣一來,他當然不需要把自己扮成海盜,只要讓對方相信他是鄭家隨從便可,難度自然大大下降。其實利用鄭家家人為餌,這一計他並非全未料及,只是一來確實信不過商人,二來不免又要麻煩鄭天選,所以早早否決,可既然楊吉一同前去,這些疑慮也自然要消散不少了。

可即便這樣,阮元還有許多擔憂之處無法盡解,又道:“楊吉,你不覺得你方才所說,也有破綻嗎?你說你可以和鄭天選的人一同去水澳幫,那好,你又不是鄭家的人,去了之後,你怎麽能讓賊人相信你就是鄭家夥計?你對鄭天選的商號,可有半分了解?若是你一句話說得差了些,賊人自然會對你詳加盤問,到時候只要你露出馬腳,別說你了,鄭家人都得給你陪葬!為了你去做這個臥底,要鄭家賭上那許多性命,這件事你擔待得起嗎?”

“伯元,這又是你瞧不起我了不是?”楊吉笑道:“這鄭天選的商號我確實不甚了解,但我可以問,可以學啊?這一趟又不是我自己去,隨行的肯定有鄭家夥計,到時候我把那些繁難之處一一問過,不就夠了?這商人夥計也是一樣,我最喜歡和他們說話了。至於別的,我只說我一直在溫州看著商號,以前沒出過海,這是頭一次,怎麽?就因為我第一次隨鄭家出海,海盜就要殺了我不成?”

“你這不又給我添麻煩嗎?你說你一直在溫州,你去過溫州嗎?你對溫州情況,了解多少?到時候若是賊人見你面生,問起你溫州風俗特產,你一無所知,不還是要暴露出來嗎?”阮元又問道。

“伯元,你這就忘了?你當年出去督學的時候,不也去過溫州嗎?當時我不是也陪你一起去的嗎?你在府學裏給學生看卷子,我又看不懂,那幾次去溫州,都是跑了出來,去那大街小巷裏玩耍,溫州有什麽風俗特產,我又怎會不知?只是你從來沒註意罷了。大不了,我去的時候也再問問鄭家同去之人,這沒看過的地方,不也就聽過了嗎?怎麽樣,伯元,你可還有疑慮?”沒想到這個問題,卻正中楊吉下懷,出門游玩,順便觀察風土人情這件事上,楊吉可比阮元聰明得多。

“楊吉,咱讀書人都知道一個道理,叫知易行難,你說了這些,看起來有模有樣,若是真的遇上海盜,只怕你還沒開口,就要打哆嗦了。到時候你這些準備,我看十之一二都拿不出來。你這般前去,我就是不放心,我自去另尋他人,絕不讓你去冒險!”看起來阮元也已經沒什麽言語相駁斥楊吉,可海上兇險,又怎是楊吉一兩句話就能帶過去的?是以阮元無論如何也不願放他出去。

“我和你是一樣的人嗎?平日說話,你是知道十句只說六句,我只要知道六句,就敢跟人說十句!你不要把自己的性子強加在我身上!”楊吉看阮元反駁之語已經再無道理,又哪裏願意松口?

王昶見二人相持不下,也不禁過來勸解道:“楊吉啊,其實伯元說得有理,你又沒見過海寇,誰知道他們遇上了你,會和你說什麽話呢?萬一他們所言,都是你沒想到過的,那你可如何是好?再說了,我看你方才所說,也有不足之處,你說水澳幫因為和鄭天選有約在先,就不敢和你動手。可這些海寇,大多鼠目寸光,哪裏有幾個會把那前年的約定,真的當回事啊?你這樣去他們船上,不就是在賭命嗎?”

“老爺子,您覺得我這是在賭嗎?”楊吉反問道:“那我也有個問題,想問問老爺子,您說伯元在這裏苦思這迎戰海寇之法,難道伯元他現下所為,就不是在賭嗎?既然一樣是賭,那我以身為註,幫伯元賭這一盤,不是更容易贏嗎?”

“楊吉,這海戰之事,事關無數官兵將士、百姓商人身家性命,怎的到你口中,我所籌謀之事,就都變成是在賭了?我現下不也是在尋一個萬全之策,想著盡可能減少傷亡,更好的打擊海寇嗎?”阮元對所謂“賭”之一語,也說什麽都不願認同。

“你就是在賭!你以為我不知道嗎?你說是要造船鑄炮,但這新船新炮想要造出來,至少要大半年光景,到時候海盜都要打到咱家門口了!也就是說,這場仗,咱們只能用現有的水師和戰船,去和人更多、船更大的海盜決戰,這本來就是賭你還不清楚嗎!你還在說什麽萬全之策,這世上哪有什麽萬全之策?你不也知道海盜什麽底細嗎?”楊吉又怎麽不清楚阮元護佑自己之意?只是既然已經大敵當前,便也無所顧忌,徑自說了開去,道:“還有,伯元、王老爺子,你們方才,一直在說萬一如何、萬一怎樣。既然都是萬一之事了,那賭一把有什麽大不了的啊?難道這敵眾我寡之際,還要咱們提前預判賊人每一個動向,每一次布置,然後再一一應對不成?照我說,現下咱們最缺的,就是臨機應變!那你們現下最需要的,不就是一個我嗎?”

“楊吉,我……就算你今日出去賭錢,我都由得你去了。可你……你要知道,一旦去了海盜那邊,你賭的就是命啊?”阮元從來力求家風清正,從不參與賭博之事,這日說出放任楊吉出門賭錢這種話,已經是言語上不得了的讓步。

“伯元,那你為何不想想,這次海盜大舉北上,已是計日可待,到時候無論你再怎麽用計,只怕海上都少不了一場惡戰。到時候,有兵士犧牲是不能避免的啊?難道說,他們就不是在賭命嗎?我還是那句話,既然敵眾我寡,那咱們不賭,就沒有半分贏面。可若是要賭,我去,和你選別的兵士前去,有什麽區別啊?難道不是我比他們都可靠嗎?還是說,伯元,你其實和那些外面的讀書人一樣,認為兵士的命不算命,你們讀書人的命,咱阮家人的命,就是要比外人值錢呢?”這話說著犀利,也著實讓阮元心中顫了一顫,兵士在戰場上犧牲,自然無可避免,所以阮元之前反而沒有在意,這樣說來,楊吉的質疑也自有道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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